离开红杏楼后，诺亚珂米二人在王都繁华街上来回逛着。
珂米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，诺亚也不管她。
很快，两个小时过去了，诺亚终于找到一家正在出租，且位置和店面大小让他比较满意的房子。
诺亚走进铺子内，同那贼眉鼠眼的东家一番杀价。
过了半个小时，东家才骂骂咧咧地离开店铺。
诺亚也骂骂咧咧的，狠狠踹了一旁的凳子一脚。
“他奶奶的！这狗孙子，还真敢要价。一天50银，死咬不松口，他怎么不去抢劫啊？”
这店铺的位置离红杏楼不远，位置又不特别显眼，又不至于太隐蔽。
这家铺子处于繁华街边缘的一个浅巷之中，与巷口相隔四五米，巷外便是摊市，摊贩们的身影和货物能恰好将店面遮住，不至于让街上巡查的治安骑士看到。
毕竟诺亚没行医资格证。他属于地下医生，或者说叫黑医。治安骑士对地下医生并不严打，但你要是非法行医时被他们迎面撞上，你还是得跟他们去治安所待两天的。
诺亚的确是公爵，不会因这事被骑士们逮进去。但他怕亨特和道格借题发挥，背后搞他一手。
大摇大摆地走在马路上的治安骑士看不到这铺子，而只要你绕到摊贩后面，从内侧窄路走，经过巷口时就能一眼看到。
“罢了罢了，好歹让他同意日租了。我也就租个三五天，三五天足够鱼儿上勾。”
诺亚拿起店内备有的水舀子和水杯，从水缸中舀出半杯水，咕咚咕咚喝下，润了润喉。
搞定红杏楼的姑娘们，诺亚就可以随便找个价钱便宜的店买下来，将姑娘们的父母丢在诊所里，不需再多做经营。
诺亚将水杯放到桌上，歇了几秒钟。
而后，他冷不丁地突然站起身，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。
趴在桌子上摞药瓶玩的珂米，有些不解地看着诺亚，“主上，你干什么去？不先把屋子布置一下吗？”
“你之前没看到咱诊所门口有个小乞丐？咱来的时候就一直坐在那里了。”诺亚指了指门外，“我去看看她还在不在，在的话，我就去把她撵走。”
珂米之前一直在神游天外，寻思诺亚先前那段有关投毒的话，还真没注意到什么乞丐。
她连忙将摞成一字高塔的药剂瓶放好，跟着诺亚走出屋子。
果真如诺亚所说，就在铺子的门外，紧挨巷子口的地方，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。
看她的样子，好像还不到十岁。但也不排除是长期营养不良，导致发育迟缓。
头发本色应该是黑色，现在却呈先出难看的褐黄色，但与钱小鹏那种特意染出来的黄头发明显不同，她这是缺营养导致的一种病态的黄。
瘦骨嶙峋，灰头土脸，目光呆滞，身上穿着垃圾桶里捡来的破衬衫，手臂抱着双腿，坐地倚墙，身前还放着一个裂了纹的破碗，碗里零零散散地躺着十几枚铜币。
“喂，小鬼，我要做生意，去别的地方乞讨去。”
诺亚这没同情心的狗东西，一手叉腰，一手摆着撵人的手势，皱着眉头走到小乞丐的身旁，“你在这里会妨碍我做生意的，腾腾地儿。”
小乞丐循着声音，侧过头来望着诺亚，嘴巴嘎巴几下，却只能发出单调的字音。
“啊，啊啊，啊，啊。”
诺亚眉头一挑，“嗯？不会说话？”
原来是个小哑巴。
“别以为你是哑巴我就会可怜你。”说着，诺亚轻轻踢了小乞丐那讨钱的破碗一脚，“街对面也有条巷子，你去那边坐着。去去去，带着你的破碗，快去。”
听到他的话，珂米忍不住伸出手，拉住诺亚的衣袖。
“主上，就让她待在这里吧，咱这里阴凉，街对面会被太阳晒到，天气这么热，她会中暑的。”珂米轻声劝着，替小乞丐哀求，“让她待在这里吧，不妨碍咱们生意的。”
可显然珂米的话没起什么作用。
诺亚依旧无情地开口。
“妨不妨碍我说了算。我嫌开业第一天就一个乞丐坐我诊所门口，我嫌晦气，怎么了？别忘了，我开诊所最终目的是赚钱，高低得讨个吉利。”
在诺亚说话的同时，小乞丐阿巴了两声，胡乱地在地上摸了摸，摸到她的钱碗，而后颤颤巍巍地扶墙站了起来。
诺亚看到她的动作，眉头皱得更深。
他唰地伸出手，在小乞丐面前晃了晃，可小乞丐却毫无反应。
仿佛她根本看不到诺亚挥来挥去的手。
“……瞎子？”
怪不得她目光呆呆的。
身为一个乞丐，又哑又瞎，能活这么大也真不容易。
可诺亚的眼眸中，却连丁点的同情之色都没有。
他只是朝珂米勾了勾手指，“这小家伙看不见路，你扶她去街对面，免得让她被马车撞了。”
珂米不再多说什么，只是没什么威严地瞪了诺亚一眼，走到小乞丐身边，动作轻柔地扶着她走路。
可还不等珂米和小乞丐走出巷子，诺亚就突然将她们叫住。
“珂米，你等一下。”
“(,,•́ . •̀,,)又怎么了！”
“……”
诺亚手捏下巴，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儿，摇了摇头，“算了，你不用送她了。小乞丐，你就坐这儿吧，就坐我店门口，别乱跑。”
说罢，诺亚转身走进铺子。
珂米为之一怔，紧接着俏脸上的不满在这一刻全部消散。
她的嘴角微微上勾，隐隐有种会心的笑意，却也不明说。
主上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。
说是嫌小乞丐妨碍生意，可实际上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嘛！
老傲娇了呢。
“小妹妹，在这里坐好，不要乱跑哦。”珂米扶着小乞丐坐下，摸了摸小乞丐脏兮兮的脸蛋那，嫣然笑道，“姐姐一会儿想办法骗主上掏钱，给你买好吃的。”
说完，珂米双手外翘，哼着小调，一蹦一跳地回到屋里，看到拿了张纸运笔如飞的诺亚，开心地拍了拍他。
“◟(˃᷄ꇴ˂᷅ ૂ๑)主上，你明明很有同情心嘛！为什么硬要装出无情冷漠的样子呢？”
“……啊？什么同情？”
诺亚却像是没听懂珂米在说什么。
“？”珂米眨眨藕红色的大眼睛，目露不解，“就是那个小妹妹啊？你不是出于同情才让她继续在门口坐下去的吗？”
“并不是啊。那小乞丐，牛溲马勃罢了。我只不过是恰巧发现了她身上的价值。”
诺亚说着，将写好字的纸贴到一张小木板上。然后他走到门外，将木板放到小乞丐身边，靠墙放好。
“喂，小家伙，你既然坐在这里了，那就顺便帮我打个广告吧。”
诺亚在小乞丐面前蹲下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，“介于你不会说话，我就写了个广告牌放在这里，你注意别碰倒了。当然，广告代言费我会付给你的，喏，一枚金币，放你碗里了。”
说话的同时，诺亚还真往小乞丐的碗里丢了一枚金币。
听到诺亚的话，以及清脆的金币入碗声，模样呆呆的小乞丐突然急了。
她一手抓住诺亚的手，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钱碗里反复摸索，她很快就摸到了一个明显比铜币大一圈的币子。
“啊啊啊，啊啊，啊啊啊……”
小乞丐取出那枚金币，胡乱地往诺亚怀里塞，身体还止不住地发抖。
她的双眼虽然无神，但诺亚依旧从她眸子深处，读出了某种恐惧的情绪。
“你……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广告代言费？”
诺亚抢过小乞丐手中的金币，重新丢进碗中，“你只要坐在这里，就是在帮我骗……呸！就是在帮我招揽客人。放心好了，不需要你做什么，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。”
“啊，啊啊啊啊，啊啊……”
“让你拿着你就拿着，别惹我不高兴。”诺亚加重了语气，甩开小乞丐的手，头也不回地走进屋，准备诊所招牌去了。
珂米则走了出来，看了看诺亚所谓的‘广告牌’。
广告牌上的大致内容为：小乞丐本来是个正常人，因误喝了放在街角处，用来毒流浪猫狗用的毒肉汤，险些丧命。垂死之际，被医术高超的诺亚救了回来。虽然她瞎了哑了，但命成功保住了。
除了这些胡编乱造的内容外，还有一大堆对诺亚医术的赞美之词，这些赞美之词还被诺亚编成了顺口溜。
珂米盯着广告牌看了一会儿，视线又慢慢移到小乞丐的碗里。
珂米望着碗中的金币，怔怔出神。
“……主上他…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？”
珂米眼中写满了困惑，凭她的小脑瓜完全想不通，“好难揣测他的真实想法呀……”
坏人，但又不完全坏。
不是好人，但又有那么一点点好。
几分钟后，诺亚将被他刻上‘妙手诊所’四个大字的破木板放到铺子门口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这铺子以前似乎是个小餐馆，屋子里有现成的破木桌椅，都被诺亚拆来用了。
“珂米，过来，帮我办点事。”
诺亚给了珂米2枚金币，要她去街上帮忙买盒红颜料，买些厚实的布匹，买一些铁架床和被褥，买几个柜子，雇一辆车拉过来。然后再去订一个相对精致一点的招牌。
招牌定做可能得花个两三天的时间，多加钱倒是能快些。可以多加钱，但没必要。
用木板加颜料，自己动手做的简陋招牌，也能对付用个两天。
最后诺亚还让珂米帮忙买些吃的，毕竟也快到饭点了。
珂米领了钱，笑眯眯地看着诺亚，“好的主上，我一定会充~~分发挥这2枚金币的价值，买好多好多好多吃的，让你吃得饱饱的。”
诺亚：“？”
在诺亚费解的目光下，珂米欢快地离开了巷子。
目送珂米离开后，诺亚拉了把椅子，懒洋洋地坐在诊所门口。
他从挂在皮带上的皮制书套中，取出了一本《魔力场论》，静静地看书，打发时间。
现在是中午11点，他估计下午两三点就能开业。
如果尤尔和恶梦小丑那边投毒投得足够快，诺亚的诊所下午就能接到活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诺亚看着书中一个精妙绝伦的公式推导正入迷，忽然，他余光注意到，有个人影挡住了巷外照进来的光亮。
是个流里流气的青年，看他的扮相，像个冒险者。
这青年走到小乞丐面前，看了看一旁广告牌上的描述，又伸手在小乞丐面前来回挥了挥。
小乞丐毫无反应。
确定小乞丐是真的瞎后，这青年居然面无半点羞愧，大大方方地将手放进小乞丐的钱碗里，连带着诺亚扔进去的金币，以及钱碗中原有的十几枚铜币，一同抓起，将所有的钱揣进自己口袋。
小乞丐只能听到钱币摩擦碰撞的脆响，不知道青年在做什么。她似乎还以为是有人在往碗里投钱，连忙啊啊两声，点头合掌，感谢着他的恩惠。
青年见状，嘲笑般地弯了弯嘴角，起身便要离开。
可就在这时，诺亚啪地一声，用力将书合上。
“喂。把钱放回去。”
诺亚的眸中泛起一丝冷意。
而青年只是横了他一眼，压根没搭理诺亚。
听到诺亚话的小乞丐，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“啊啊啊！啊啊！啊啊啊！”
即便不考虑诺亚送她的那枚金币，钱碗中原有的十几枚铜币，兴许就是她一个月的饭钱。
小乞丐焦急万分，水雾一下子在她空洞的眼睛里弥漫开，她手忙脚乱地向前扑去，想要抓住男青年的裤脚。
却因没找对方向，左手按到了自己的破碗上。
那破碗原本就裂了纹，此刻又经小乞丐一按，当即碎开，割伤了她的手。
“啊！啊啊！”
小乞丐吃痛，条件反射地一个激灵，重心一偏，身体失衡，很是狼狈地侧身栽倒在地上。
“把，钱，放，回，去。”
诺亚却没有看那小乞丐。
他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的背影，提高了音量和音调，一字一顿，语气明显加重。
感受到诺亚这句话中的敌意，青年颇为不爽地转过身，与诺亚对视。
“你几把谁啊？”男青年单手插兜，辀张跋扈地威胁起来，“我拿一个臭要饭的钱，跟你有屁关系？要是不想挨顿毒打，就别他妈多管闲事！”
“这是最后一次警告。”诺亚依旧靠着椅背，翘着二郎腿，语调平缓而淡漠。他那冷冽的目光，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死人，“不老实照做，我剁了你那狗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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